經濟半小時：環保風暴后再訪污染企業

　　青海鑫飛

　　鑫飛和環保部門之爭由來已久。2004年12月下旬，國家環保總局調查組在鑫飛考察的時候遭到了企業有關人員的圍攻，眾人推推搡搡，場面一度非常混亂。2005年12月16日，青海省環保局副局長趙浩明帶領相關部門負責人來到鑫飛檢查，要求立即停止違法生產，鑫飛的總經理柒干輝等人依然嚴詞拒絕，態度同樣強硬。

　　市長上門

　　2006年一月初，鑫飛被列入國家環保總局掛牌督辦的11家企業，國家環保總局還專門下發了《關于查處青海省湟中縣鑫飛化工有限責任公司環境違法等問題的監察通知》，要求拆除3000噸生產線及設備，對2000噸生產線進行停產整頓。為了確保國家環保總局的決定得到落實，青海省副省長、西寧市市長駱玉林親自帶隊到廠里宣布處理決定，但是鑫飛仍然以種種借口拒絕停止生產。負責人之一的鄧正坤將原因歸咎為當地的氣候條件，稱如果停產，設備容易凍裂泄露，并指責國家環保局不了解實際情況。

　　那么現在這家企業到底停下來沒有？前不久記者專程趕到了湟中。在公司的正門，記者看到貼著這樣一份通知：要求全體職工3月1日來廠看是否正常上班。如今工廠車間里確實空無一人，廠區里也是一片寂靜，聽不到機器的轟鳴聲。在場的村民告訴記者，工廠是正月初一剛停的，在這之前還一直進行生產。

　　污染之重

　　對于鑫飛的污染問題，村民們都是一肚子的苦水。曾經在鑫飛打工的村民謝成勛帶記者爬上了廢渣的堆放地。原來幾十米深的水庫已經堆滿了廢渣，四周的水泥防滲層已經被嚴重腐蝕，天一下雨，污水就會下滲。幾千平方米的渣場幾乎到處都是有毒廢料腐蝕過留下的斑痕。而污染最重的是倒在渣場最里面角落的污水。這些毒水腐蝕性非常大，碰到手就會立即腐蝕皮膚。鑫飛光是像這樣的污水每天就要倒十幾噸，一到晚上就用專車拉出來偷偷倒，每天五六桶。去年底，青海省環保局對這些廢液進行了檢測，發現這些廢液六價鉻濃度高達12200毫克/升，超標24·4萬倍。

　　這些廢渣、廢水究竟會造成多大的污染呢？距離廠區約1公里的田家寨鄉謝家村里原來有兩口吃水的水井，現在這兩口水井已經廢棄很多年了。村民吃了放井水磨出的面就會嘴唇發干甚至腐爛，牲口喝了這些污染過的井水之后，2個小時就會死亡。

　　在青海省環保局，記者看到了有關鑫飛化工有限公司污染情況的材料。2005年12月16日――21日，青海省環境監測中心站對鑫飛廠區、周圍環境地下水、地表水進行檢測發現。廠區地下水三個監測點的六價鉻濃度嚴重超標，最大值為1140毫克／升，超標約2·２8萬倍，廠區下游地表水六價鉻濃度同樣超標，最大值為0·１86毫克／升，超標2·７倍。材料中提到的六價鉻是個強致癌物質。國家對此十分重視，把鉻污染的環境影響評價的審批權上收在國家環保總局。包括省環保部門在內的地方環保部門都沒有審批權。

　　為什么執法難

　　鑫飛化工有限公司的主要產品是鉻酸酐及氫氧化鉻，它的前身是一家國營企業--湟中化工責任有限公司，1995年投產，沒有任何環保設施；2004年六月，長沙一家民營企業收購了這家化工廠，更名為鑫飛化工有限公司，在恢復生產前進行了一些環保改造，因此現在的鑫飛認為當地的污染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鑫飛化工公司的污染，讓周圍的村民們怨聲載道。那么，當地的環保部門是否知道這家企業的污染情況？他們為什么沒有采取行動，制止企業的污染呢？

　　環保部門矛盾

　　湟中縣環保局官員堅持自己的零排放理論。李永年稱鑫飛已經實行零排放，而且這一事實是經過三次論證，由專家給予評價的。周明軍也表示，鑫飛的日常檢查結果顯示，它的確是零排放。

　　但是青海省環保局卻不同意西寧市和湟中縣的零排放說法。青海省環保局的調查數據顯示，2005年12月，鑫飛化工有限責任公司廠區地下水和廠區下游地表水六價鉻的濃度分別是2005年2月鑫飛開始生產前的2·18和3·04倍。 趙浩明補充說，零排放的概念包括了水、汽 、聲 、渣。如果鑫飛真做到了所謂的零排放，那么上面的調查數據又如何解釋呢？[page]

　　圍繞這這家化工廠是不是做到了零排放？上級環保部門和下級環保部門之間出現了不同的聲音。環保部門自相矛盾，污染企業的膽子也就變得越來越大了。

　　按照相關規定，對鑫飛這樣重點排污企業的環保監查，每個月至少有2到3次，但是鑫飛傾倒有毒廢液的行為一直沒有被制止，對此，鑫飛是這樣理解的。

　　“縣市兩級對我們是很支持的”。

　　有了這樣的認知，在明知違法的情況下，為擴大生產規模，鑫飛未經環保部門批準就擅自續建廠里的3000噸生產線，2005年9月27日這條生產線投產。

　　如果說零排放的問題上，湟中縣環保局還能裝聾作啞。但現在， 3000噸生產線的投產已經升格為嚴重違反國家法律的行為，縣環保局再也不可能回避了。于是，他們開始進行執法。

　　關停之難　執法之難

　　從發現3000噸生產線違法啟動開始的近3個月時間里，湟中縣環境監測站共對這家企業進行過5次執法檢查，但是都沒有任何作用。無奈之下，環境監測站將情況以書面形式報給了縣政府的主管領導。

　　按規定，報告送上去后十五天內應該有回復，但是這份報告卻石沉大海，由于這位副縣長已經為此事引咎辭職，記者沒有能采訪到他，也就無從知道為什么他對此事不聞不問。在給湟中縣政府打報告的同時，湟中縣環境監測站同時也向西寧市環保局反映了鑫飛違法啟動3000噸生產線的情況。但是同樣也沒得到答復，西寧市環保局副局長宋奇志解釋說沒有能力停，又把皮球踢給了當地縣政府。

　　這樣，對鑫飛公司的3000噸生產線的違法生產，湟中縣環境監測站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四個多月后，鑫飛的違法生產才被制止。而在這之前，鑫飛非法傾倒含有有害物質六價鉻的廢水、廢渣長達半年多時間，使這一地區的地下地表水污染進一步加劇。隨著鑫飛的停產，湟中縣副縣長王文秀引咎辭職，湟中縣環保局局長趙生盛被免去黨委書記、局長職務，西寧市環保局局長被調離崗位、記大過一次。 鑫飛環保執法中存在的問題在青海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視，省主要領導都對此事的處理做出了批示。省長宋秀巖責成環保部門認真調查：為什么屢查不辦，為什么屢禁不止。

　　在湟中縣城鄉建設和環境保護局的門廳里，原局長的照片已經被去了下來，新局長馬富山已經上任有一個多月，他坦言自己壓力很大，但是對鑫飛他卻不愿多談。西寧市環保局局長被調離工作崗位，工作暫時由副局長周祖軍主持。他坦言之前的執法力度不夠，沒有及時報同級政府關掉工廠。趙浩明將鑫飛事件定性為企業嚴重違法、地方政府和環保部門監管不力的一個典型案件。

　　記者在采訪中還了解到這樣一個情況，鑫飛化工有限公司擴產后，一年的產量能達到九千噸，銷售可以超過億元，每年上交的稅收將高達上千萬元，而整個湟中縣一年的財政收入只有3、4千萬元，因此鑫飛對于湟中縣來說確實是一個非常大的項目，但是這個大項目現在卻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在中央領導和國家環保總局的督促下，鑫飛公司終于停產了。但是，我們記者從企業，以及西寧市和湟中縣的環保部門了解到，鑫飛公司是不是最終停產還沒有定論。負責人表示，如果3000噸的大窯環評通不過，他們將放棄2000噸的小窯。這讓湟中縣和西寧市兩級環保部門感到很擔心。

　　目前，在鑫飛化工有限責任公司的生產設施里還存放著上千噸高濃度的六價鉻原料和廢水，一旦發生泄漏將造成重大環境污染事故，而企業一旦退出，當地根本沒有能力自己處理這些廢料。渣場里大量有毒廢渣的治理就更無從談起了。

　　實際上，在國家環保總局的那份黑名單中，鑫飛公司是一家規模比較小的民營企業。但是，對它的停產整頓費盡周折，而且至今還不能根除污染。由此可見，治理污染的難度遠遠超過很多人的想象。為什么環保部門關不掉污染企業？為什么像鑫飛這樣的一個小企業，最終需要環保總局的曝光才能停產？這些現象確實值得深思。[page]

　　主編：張凱華

　　記者：孟慶海

　　攝像：陳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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